Thursday, October 30, 2008

我是一個活在自己世界中的女子

摘自:Jupiter Liar

我是一個活在自己世界中的女子。

這種活在自己的世界,並非女王的跋扈,並非公主的任性,並非貴婦的驕縱。我自己的世界,滿載我的散漫偏執,現代女子赤手打拼事業的理直氣壯,被生活分割的零碎自尊,等等。

我的小世界,以一種繞圈圈的姿態,避重就輕的與這個大世界並行。

一直自知沒有過人天份、姿色及運氣,即使身體裡千百縷有關自由的追求在碰撞拉鋸,在體制裡不甘不願的受完教育進入社會工作,有一搭沒一搭醞釀未來流放的可能。而我也清楚,這個大都會裡,同我類似條件、類似經歷、類似掙扎的女子不知有多少。世界這片荒原,陽光空氣水的分配本來就不夠平均,我們自行尋找土壤自行耕耘自行收割,粉飾所有苟延殘喘狼狽不堪,終將在別人眼中長成一棵健全的根莖類植物。

根莖內是否腐爛或者百孔千瘡,是別人無從所見也不在乎的另外一回事。

把世界縮小比喻成植物園略說幾態。牡丹在溫室裡盛開,擅于裝扮的假花高掛煌堂,百合被奉養在花瓶,玫瑰以其刺挑逗人心無往不勝。不甚起眼的根莖類植物遍布,默默為五斗米折腰,為生活汲汲營營。未曾被詢問過意願,就被發放一種叫陪襯的角色。

各人各隨心之所嚮心之所往各奔前程。社會這條再現實不過的路上,許多女子踩著高跟鞋空著雙手疾跑,邊走邊掏邊掉邊撿拾,提昇位置穩定生活找尋意義或覓棲身之處。我曾那麼書寫︰「打開現代人的我們的百寶箱,又裝載一些什麼呢。不就是一紙文憑,腦袋所儲存的所謂學識,還有自己的一雙手,以及不知從何而來推動我們前行的意志。」每每被踐踏忽視抹殺,也只容許自己回到小小斗室默默流淚無聲對自己說︰他娘的我受夠了。明早起床又是新的一天。偶爾買一雙鞋買一盒腮紅吃一杯冰淇淋,自己給自己一個微笑。

日子仿彿下圍棋,闖過一關就是一關,一次突圍也只算一次突圍,下次隨時可能兵敗如山倒。

終將了解這個世界,沒有永遠的依靠,卻絕對有永遠的疏離。不同程度的悲劇難事,每個人都能感同卻無法身受,因為心是裝載在自己的身體裡,血液是沿著自己的血管流動,所有感受統統由自己咀嚼承載消化。大家各自經歷自己的困境,傷癒之後回歸生活跑道,表層那塊長繭後變得堅硬,內層那塊也相對的變得孱弱不可觸碰。人與人之間從此立起一道牆,大家不太能看見彼此的傷,看到並不覺怎樣,因為之於自己也道尋常。

受挫受傷,太尋常了。

其實人與人之間,隔著的都是同一道牆。隔離起別人,保留起自己。拉開距離,拉近安全感。這種牆以心為基底以肉身為水泥,最為堅固也最易摧毀,最為尖銳也最為柔軟,最為踏實也最為飄忽,最為擁擠也最為空曠。大部份時候大部份情緒可以好好收藏,但偶爾有些什麼總會無意飄出封鎖著的領域,自己常常渾然未覺,當發覺了就任之遊離,揣想會飄到何種境地發生何種變化。但常常只是轉了一圈原封不動物歸原位,或在即將轉彎變速時將之急急拉扯回巢。

並非恐懼,我常常說︰我只是對我沒辦法掌握的事情感到很困擾而已。我唯一可以掌握的只有我自己,雖然往往,我最無法掌握的卻也是我自己。

昨夜那天晴打電話來閑聊。我說這段時間我的情緒依然還有不少起伏,不過漸漸不再擁有某種渴望,只想靜靜的生活。他笑說好久沒聽到人家這樣說︰靜靜的生活。我說對啊,靜靜的生活。而今每日在公司工作將近深夜,週末自己一個人去看場電影,要不再回公司閑晃。幾個星期給家人捎通電話,報告我還活著。與朋友偶爾見面,哈啦打屁吃酒吃飯,嘻嘻哈哈短短數小時,下次見面可能是一個月後。

也了解其實這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敵人,但也很現實的沒有永遠的朋友。敵人間的仇恨會消弭會一笑滅恩仇,也會因新利益關係的產生而有所變動。而朋友總會另有伴侶另組家庭另有生活,你要他在妻子進產房跟自己割脈自殺中做選擇,情何以堪,朋友何苦為難朋友。

失去惟之後,身邊不是沒有人示好。那些很好的男生,在每每被我毫無理由掛電話,溫溫吞吞忍受我陰晴不定的脾氣,聽我尖酸刻薄的說些有的沒的或見面通話全程默不作聲。有人離去,有人留著,有人徘徊,有人滿懷疑問。我在牆後不動聲色,我必須不動聲色。

我從不隱瞞對惟的思念。在我沒有能力給予之前,我絲毫沒有權力去接納。

生命已經被我嚴厲的畫成一個很小的區塊,力圖方便簡單。隔絕一切多餘念頭,排除一切閒暇人等;我開始放,能放多少就放多少。放開那些曾用力纏繞的情感,消耗生命能量的熱烈,對愛的貪圖對幸福的嚮往。等待有一天放開成了習慣,雙手空蕩蕩在空中擺動,覺得冰涼卻很坦然。

而釋放與丟棄,多麼類似的動作多麼不同的意涵。太多我不甘願丟棄的東西,只能等時間逼我釋放。

大世界中的我的世界,自己與自己對話,即使常常沉默。自己與自己對視,即使常常茫然。自己與自己陪伴,即使常常落單。自己與自己旋轉,即使頭暈目眩。我的身體並無切斷與大世界的聯結,依然入世。

我會讚嘆電影裡的華服美食;羨慕那些長得漂亮左右逢源的女生;工作壓力大時會暴飲暴食然後害怕變胖。我唾棄那些衣食無懮還每天傷春悲秋哭喊人生空虛的花瓶。我受不了那些寫得亂七八糟的小朋友把出版界搞得烏煙瘴氣。我討厭化著大濃妝敲著粉紅筆電喝著紅酒,一邊叫女人要做自己愛自己,一邊說"覺得自己次於男人才要談女權,如果沒有就沒有談論的必要,不然只會把自己搞成次等人"的兩性作家。

而這些喜惡瑣碎如看電影被情節牽動,無動于衷的笑笑罵罵。事過境遷,電影下畫事件結束情緒告終。那些另一個世界中的片段的開始與終結好像蜻蜓飛過湖面,落水了也好淹死了也好掠過了也好。

都事不關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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